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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曦澄]驱蚊记


莲花坞的盛夏,碧波荡漾,青莲摇曳,守在云梦这千湖之地最开阔最清澈的湖泽之畔,自带防暑降温、凉爽怡人的天然效果。

然而凡事都有其两面性。水多的地方同样意味着……咳,蚊虫也多。

这一点亦可见江蓝两家仙府之别。云深不知处高居于寒山之上,雾气缭绕好似仙境,远离尘世喧嚣扰攘;而莲花坞坐落在闹市边缘,门外便是摊贩和码头,湖水更与外界连通,偶有寻常百姓泛舟误入。人如此,动物亦不例外。

说到这里必须澄清一点。那些误入莲花坞的大狗小狗们,是自己追着人跑进去的,绝不是被人拿肉骨头引诱的。莲花坞的主人坚持如此声称。

“是吗?”来自云深不知处的客人笑道,指了指面前刚端上来的晚膳,“那烦请江宗主解释一下,为何你这碗莲藕排骨汤里,只见莲藕不见排骨?”

“什么,竟有此事?”江宗主低头审视,作惊怒状,“定是那掌勺的自己偷嘴,待我回头罚他!”

所谓人在灶前忙,锅从天上来。掌勺的表示,我太难了。

蓝曦臣笑而不语,将自己碗中排骨匀了两块给他,江澄也没客气,埋头扒拉起来。人前抿茶动筷一丝不苟的江宗主,私下里饿了时原是这副模样,狼吞虎咽风度全无,两颊鼓得像只松鼠。

蓝曦臣掩面心想,幸好只有我能看到,可不能便宜了外人去。

又想,看来又是忙到废寝忘食了,以后得多督促他才行。

念及此,便提议道:“今日事务已了,待吃完饭,我们去湖边散步吧。”

松鼠澄鼓囊着腮帮点了点脑袋。

饭后稍坐半晌,两人便结伴往湖畔行去。四季轮回,寒来暑往,这里的风景蓝曦臣早已熟悉无比,江澄更是看过千百遍,怎么看都不会厌。这是他身之所栖,心之所系,情之所寄,正如身旁的这个人一样。

他愿意,他想要,和这个人一起,看这里花落花开,风起风来,晚舟载月,鱼游星河。岁岁年年花相似,年年岁岁人亦同。还有什么比这更难求。

……不过今晚还是算了。

在湖心凉亭里待了一盏茶的工夫后,江澄叫苦不迭地心想。

他江晚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金凌哭哇哇;吃不愁穿不愁,就愁蚊子叮鼻头——说出去丢人,在云梦土生土长这么多年,他吃辣无数,湿气不侵,却偏偏拿蚊虫没辙。白日户外倒无妨,室内可以点熏香,但到了夜晚的湖畔,顿成蚊虫们欢腾的乐园。江家的夏服又是轻薄单衫,它们隔着薄薄的衣料,叮得那叫一个欢快。

江澄面无表情抬起左手,啪,第三只。抬起右手,啪,第四只。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右手左手慢动作重播。拍死第八只的时候,蓝曦臣从小路回来了,带着一脸遗憾,“附近没找到流萤呢,本想捉来给你个惊喜的。”

江澄内心毫无感动甚至还想呵呵:萤火虫没有,它亲戚我可以介绍给你,比发光更高级——带响儿的。

蓝曦臣也听见了,“这里有蚊虫?”见江澄打着转不坐下,心里猜出几分,“……我们换个地方?”

而江澄见他来了,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拉过他道:“不必,这儿挺好。来来,坐坐。”

热情得十分可疑。

蓝曦臣便随他坐下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江澄一边分神答他的话,一边心思早已跑歪——

想当年每到夏日,阿姐从来蚊不沾身,他和魏无羡半斤八两。每每采莲戏水玩到日落,在湖边歇息时,两人往往想尽办法护住自己,叫蚊虫都跑去叮咬对方。魏无羡那厮好不要脸,有一回竟不知偷来谁的床单,自个儿从头至脚裹个严实,害得江澄被叮了个满头包。

现如今,没了魏无羡,有了蓝曦臣。蓝涣可比我白嫩可口多了,我俩坐一起,蚊子肯定更喜欢叮他!灭哈哈哈!

心中小人儿奸诈地狂笑着,小算盘拨拉得噼啪响。

“……晚吟?”可怜泽芜君哪料得到心上人正算计着拿自己喂蚊子。江澄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同时隐隐觉得……脖子有点痒?

他伸手挠了挠——靠,就走了下神没顾上拍,转眼被叮了俩包!莲花坞水土好,蚊子都养得肥,叮的包都比外面的大一圈!

别问他怎么知道外面的蚊子叮的包是怎样的。

越挠越痒的教训江澄还是深谙的,只好住了手强忍着,捱到痒劲儿过去。他这边正难受着,那边蓝曦臣关切地问:“晚吟,你无事吧?”

有事!倒是你一副没事儿的样子!江澄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不应当啊,难道莲花坞的蚊子连口味都跟外面的不一样,放着细皮嫩肉的不要,偏挑皮糙肉厚的下嘴?

蚊虫们摊手表示:您舍得,俺们可不舍得。又抹了抹嘴:请不要妄自菲薄,您可是很美味的。

这一点泽芜君想必会大力赞同。

江澄越看越想越觉得岂有此理,凑上去伸手便去扒蓝曦臣衣领——没准他跟自己一样被叮了只是暗忍着吧?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蓝曦臣被他的主动和奔放惊呆了,又惊又疑又羞又喜,说话都结巴起来:“……晚,晚吟?你不是,不喜欢在室外……?”

哈?江澄纳闷瞅他一眼,视线下移,落在对方白净的颈上。让我找找蚊子包在哪儿,这么白肯定很显眼……明明一个大男人居然比女人还白嫩……也不知姑苏的山水怎的这般养人,真真的冰肌玉骨,肤如凝脂,颈线修长,锁骨分明……

看着看着,江澄忽有些口干舌燥,喉头不由自主滚动了一下。下意识向后拉开距离,这才反应过来蓝曦臣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脸上隐隐烧了起来。

“……我只是看看你被蚊子叮了没。”他半是解释半是掩饰道。

蓝曦臣不由失笑,很快收起了心思,“这个不必担心,我从小到大从未被叮过。忘机和我一样,叔父说许是我们的血不讨它们喜欢。”

江澄闻言,心中格外平静,宛若一滩死水:原来如此,不招蚊体质好棒棒哦,我一点也不担心了呢,由衷地替你感到高兴呢,人和人的差别还真是大呢。

请用毫无起伏的平板语调默念以上心声。

蓝曦臣见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迟疑道:“你被叮了?严重吗?怎不早说,我们快回去吧。”说着便要拉他起身。

“不,龟缩屋内乃逃避之举。”江澄重新振作,昂首握拳,正气凛然道,仿佛刚才算计人的不是他似的。“狭路相逢勇者胜,我江某绝不认输!”

蓝曦臣:“……”

 

驱蚊有三宝:蚊帐,蚊香,驱蚊草。

隔蚊的帐幔乃寻常百姓家常备之物,简单实用,不过对于仙门世家,有更高级的替代品——结界。在卧榻四周布下,蚊虫不得其入,保管一夜睡得香甜。

驱蚊的熏香多由雄黄、松香、艾蒿等混合而成,莲花坞弟子寝室皆燃有,宗主和管家、客卿居所内的会更考究一些,气味更温和芬芳,有助于安眠。

驱蚊的花草种类不少,有艾草、薄荷、夜来香、马缨丹、万寿菊、香叶天竺葵等,但这些花草大多气味浓烈,不宜置于屋内,摆在门外足矣。

此外,也可燃艾叶,或用灭蚊缸。然而上述这些方法,全都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无法随身携带。结界倒是除外,可以随身布置,不过随时随地手里都得掐着个诀……实在有点蠢。

于是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办法——佩香囊。

说来香囊此物,一向与江澄无缘。这么多年并非没有女修送过,不是当面被他拒收,便是事后差人退回,原因有二:一,女气;二,太香。要那劳什子装饰作甚?不如只系九瓣莲银铃一枚,清清爽爽,再无其他。

不过自打银铃送了人,腰间便是空荡荡了。

那边江澄同管家交代着什么,这边蓝曦臣望着他,若有所思。

暂别几日后,蓝曦臣重返莲花坞,两人一如往常同榻而眠。次日晨起,江澄伸手取衣服时瞧见旁边搁了一枚香囊,顺手拿了起来。

蓝曦臣正从屋外进来,见他手中之物,含笑道:“喜欢么?”

江澄打量两眼,不置可否,“前几日叫管事的去弄一个来,还在想怎的花了这么久。”

蓝曦臣:“……”

江澄抽了抽鼻子,皱起了眉,“专门叮嘱过不要太香,他是忘了?”

蓝曦臣:“……”

江澄甩手将它丢回案上,“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蓝曦臣忍不住了,“……晚吟,这是我做的……”

声音听起来委屈极了。仿佛小心心被扎成了一地碎渣渣。

江澄心中一咯噔,手上顿了下,将刚刚脱手的香囊闪电般地又捞了回去,快得仿佛方才的嫌弃只是错觉。面上浮现些微窘迫,语调当即低了八度:“……真香,香了才好,不香叫什么香囊。”

蓝曦臣扑哧一乐,他故意直言想看对方反应,果然从未令他失望。笑道:“管家同我讲了的,只是单是驱蚊药草味道不太好闻,我便想加些香料调和一下,却是弄巧成拙了。”

他说话间,江澄偷偷端详手中香囊——方才当是管家拿的,压根没细看——淡紫绸面,雪白丝线,一面莲纹一面云纹,图案精致,针脚绵密,哪里有半分拙相。

“你……亲手绣的?”江澄迟疑道。

“忘机年幼时给他补过衣裳,会点针线活儿。”蓝曦臣答。

虽然当年手笨劲又大,扯破的比补的更多……他赧然回想。

想象对方为了自己点灯绣花的场景,江澄胸口有些热,再想象半大的对方笨拙地缝缝补补的场景,又过于可爱了……脱口而出道:“泽芜君心灵手巧,好生贤惠,当可嫁了。”

这都不忘调侃,蓝曦臣好笑道:“既如此,不知江宗主可有推荐人选?”

江澄哼一声,一边取过衣衫穿上,一边冲他勾了勾手。蓝曦臣于是走过去,冷不防被揽住了颈压弯了身,收获了一个印在唇角的吻。

江澄半坐着仰着脸,冲他勾起唇,“江某毛遂自荐。”

那吻不轻不重,这笑似笑非笑,可蓝曦臣的心跳漏了半拍,呼吸乱了一瞬,眼神深了几分。若非现在已是早上……他真想将这人,扑倒回榻上去。

江澄麻利地穿戴完毕,蓝曦臣亲手将香囊系在他腰间,方才欲念未消,没忍住捏了把他的纤腰,换来一个凶狠的瞪视。可落在爱人眼里,这双杏目连瞪人都这么漂亮。

待梳洗妥当,吃过早膳,江澄要去督导弟子们早课,蓝曦臣便陪他同去。一路上两人并肩,缓步徐行……香飘十里。

……好像确实太香了点,蓝曦臣讪讪心想。“……晚吟,你还是把香囊换下来,我拿去……”

“不给,”江澄打断他,捂住香囊像护住宝贝似的,“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蓝曦臣面上失笑,心头发暖,又道:“可是这样,别人都会看你……”

“这里我做主,谁还敢笑话不成?”

仿佛响应他的言语,不远处传来了路过弟子们的窃窃私语声——

“好香!是泽芜君吗?”

“是咱宗主吧,没见他腰上多了个香囊吗?”

“宗主他?!噗哈哈,也太不搭了!”

“赌一碗热干面,是泽芜君送的。”

“我赌三碗。”

“十碗!”

“省省吧,谁会赌不是泽芜君似的。”

“泽芜君这是送定情信物?好浪漫哦,我要昏过去了——”

“师妹想要的话,师兄明天也送你一个!”

“这玩意不都是姑娘送公子吗,你们怎么反过来了?”

“泽芜君都送了我不能送?师妹尽管开口!”

“呵呵,谢谢师兄,我要咱宗主同款。”

“……”

“不好意思多嘴一句,我觉得那香囊只是用来驱蚊的。毕竟咱宗主怕蚊子,人尽皆知。”

“嘘,宗主他不要面子的吗?”

“我读书少你莫哄我,驱蚊不是放藿香、薄荷、菖蒲之类的吗,哪会这么香?”

“这个问题就得问泽芜君了。”

“所以我说,还是定情信物。”

“赌一根鸭脖,是为了驱蚊。”

“赌五根,定情信物!”

“行了你们够了。话说你们发现没有,跟咱宗主正好相反,泽芜君似乎一点也不怕蚊子。”

“……好像真是诶,好羡慕啊。”

“笑话,泽芜君那般谪仙之姿,岂是蚊虫之流可以染指的?”

“你这么说,那咱宗主算什么?”

“……”

“呃……接地气?”

“舍……舍身饲蚊?”

……

两位宗主是去督早课的,一群弟子是去做早课的,目的地一致都是校场,虽距离隔得够远声音压得够低,奈何宗主们修为高深耳力甚佳,于是这一路上的议论内容,一字不落地全被听了去。此时再看二人面色,一个白里透红,是乐的;一个黑得发青,是气的。

刚谁说这里没人敢笑话他来着?好么,这脸扇得啪啪的。

眼见江澄右手紫电闪烁起危险的光芒,蓝曦臣正走在他右侧,顺势伸过左手牵他右手,一个极其自然的亲昵动作,那一抹电光便如猫儿身上的毛,乖乖地被抚平了,熄灭了。牙根却还是痒的,咬牙切齿道:“那帮兔崽子,当面倒是一个赛一个老实。”

蓝曦臣将两人的手十指相扣,这才笑着开口:“当面听话,并非违心,那是敬畏你;背地谈笑,并非取笑,那是爱戴你。”

“泽芜君可真会安慰人,”江澄干巴巴不领情,“听听您这话,有说服力吗?”

蓝曦臣笑道:“有没有说服力,你得去问问叔父。”

接收到江澄“关叔父什么事”的疑惑眼神,蓝曦臣清了清嗓子,模仿语气一板一眼道:“那位来姑苏求学的江家小公子啊,当面倒是乖巧听话好好学生,背地里却跟姓魏那小子一道,喊我什么‘老古板’‘蓝老头儿’——”

江澄闻言脚底一滑,险些来了个左脚绊右脚。惊魂甫定,双目溜圆,一口伶牙俐齿也不听使唤了:“……叔,叔父他老人家……知,知道了?”

蓝曦臣道:“上次家宴上无羡说漏了嘴,不小心连你也供出来了。”

妈的,就知道是魏无羡。这称呼不就是他起的头。还“不小心”,他要真是不小心,我江字倒过来写。

……呃,好像还是江。

江澄腹诽了半晌,回过神只觉头疼。完了,下次去云深不知处,拿什么脸见叔父……

蓝曦臣观他神色,知他所思,笑道:“晚吟放心,叔父听了以后非但没生气,还摸着胡须直乐呵,问我你何时再过来呢。”

江澄闻言,心中泛起一丝愧疚,下意识握紧了蓝曦臣的手。“上次家宴我确是忙得脱不开身,并非因为……”

因为旁的什么人。过去固然令人介怀,而今事,眼前人,才更值得去珍惜。

“我明白。”蓝曦臣回握住他,“你首先是江家家主,其次才是蓝家主母,从接纳你的那天起,叔父他们也都理解的。都是自家人了,不必在意这些。”

见江澄不语,又笑起来,“真觉得过意不去,改天去了,多陪叔父下几盘棋吧。忘机陪他,无羡总爱在旁捣乱;我陪他,又总嫌我拖泥带水。你棋风凌厉落子果决,他每每提起都赞不绝口呢。”

江澄嗤道:“叔父棋艺高明,同他对局丝毫松懈不得,一盘下来劳心费神,我看你是拉我去替苦工的吧。”

“哎呀,晚吟果然机智过人,惭愧惭愧。”

“少来了你。”

两人闲谈之间脚步不停,往前行去,相扣的手未再松开。这条路这样短,恨不得走得慢些,再慢些,好陪你更久一些;这条路又这样长,允我伴你到岁月尽头,红颜白首,青丝成雪。

姑苏的山云梦的水,云深的梅雪莲坞的雨荷,我们慢慢一起踏遍,一同看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不说后会有期,因为我们未曾分离。

 

难得的晨光很快过去,江澄又开始忙碌起来。蓝曦臣也不去打扰他,寻个安静地方坐下,披阅起从云深不知处带来的公文——蓝宗主可没有成天游手好闲,只是蓝家有亲人分担,毕竟会相对轻松一些。

到了晌午和傍晚,蓝曦臣准时准点,不论江澄如何借故推脱,软硬不吃,说什么也要拉他出门用膳。江澄不喜中途被强行打断,却也心知对方是为自己好,闷不吭声埋头扒会儿饭,被蓝曦臣戳几下鼓鼓的脸颊,很快便也就破了功。

谁说我家晚吟不好相处的。蓝曦臣托着腮瞅着他,心里美滋滋的。

江澄坐不住了,“你不赶快吃饭,盯着我做什么?”

蓝曦臣笑吟吟道:“看你吃,比我自己吃还香。”

江澄会错了意,“想吃我碗里的?”

蓝曦臣道:“想吃你。”

江澄险些没被噎住,连忙喝了一大口汤,顺便降降脸上的温度。好端端一个泽芜君,说夺舍就被夺舍了,现在面前这个,谁知是哪里来的妖怪,在莲花坞修炼了什么花言巧语术、厚颜无耻功,嘴皮修炼得越发甜腻,脸皮则干脆修炼没了。

他心中呜呼哀哉了好一通,被蓝曦臣读了个八九不离十,乐不可支,笑得筷子都快握不住了。哎,逗一下晚吟,可太好玩了。

晚膳过后,江澄让蓝曦臣先去老地方,自己回书房将剩下的事处理完,便大步往湖畔行去。远远望见湖心亭下立着一个颀长背影,落落出尘,如芝兰玉树,翠竹青松。他恍惚忆起了什么,停下脚步忘了上前。

蓝曦臣回过头来,“晚吟?”

江澄顿了顿,迈步上前,“……你怎知我来了?”

蓝曦臣道:“因为你……的香囊。”

江澄:“……”

蓝曦臣体察入微,道:“方才你驻足,是在想什么?”

这一探问是纯然的关切,何况自己没什么不可说的——就算有,也不会在蓝曦臣面前。江澄于是答道,神色平静:“想起了父亲。”

怕蓝曦臣又多虑,他摆了摆手,径自讲下去,“这座湖心亭,是父亲和阿娘都最喜欢的地方。可他们很少一起来这里,更多时候是独自一人,吹着风,想事情。或许是不想凑在一起闹不愉快,破坏了这幅喜爱的风景吧。”

就像……他们最后一次争吵那样。

他扯了扯嘴角,抬头看蓝曦臣,语气又轻松几分,“所以我决定,若是我的道侣,我定要常常带他来这里,看我和爹娘都喜欢的风景——两个人一起。”

即使两人相知相许的如今,如此坦诚的江澄也极少见。蓝曦臣小心藏起眼底的怜惜,他知道对方不需要,此时此刻更需要的,应是一个拥抱。

江澄被熟悉的体温和气息包围着,很快便有些后悔了。在这个人面前,他容易变得软弱。虽然对方说过你可以的,那没什么。好在蓝曦臣出声打破了沉寂,语调是上扬的轻快:“所以,你宁愿挨蚊虫叮咬,也要带我来这里?”

江澄:“……”

叔父怎么教导你的,重点是这么抓的吗?

蓝曦臣又道:“宁愿带着熏人的香囊,也绝不向它们认输?”

江澄:“……”

信不信我现在就把它解下来摔你脸上!

那张脸上的笑容有多可恶,他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又听蓝曦臣道:“不过这也挺好,未见其人,先闻其香——”

江澄抬头呸了一声:“三毒圣手这称号不如改了,以后叫香妃娘娘得了。”

蓝曦臣笑得肩都在抖,“那我可得看紧了你,免得哪天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江澄翻个白眼,“我若是想飞,跳上三毒便走了,用得着整什么幺蛾子。”

蓝曦臣在咫尺之遥看着他,却是心想,是啊。懵懂少年历经苦痛,破茧成蝶,飞越多少风雨重洋,才抵达如今。他可以御剑乘风,上天入地,前往任何想去的地方,可他选择留在这里,守着这方挚爱的土地。这并未折断他的羽翼,反将其打磨得锋利强韧,从容坚定。

如果可以,他宁愿他还是当年的江公子;却也感激,他成长为如今的江宗主。岁月残忍又温柔,收回再给予。而既赠予了自己,蓝曦臣想,他绝不会放开手了。

于是他将手臂又箍紧了一些,在江澄肩头埋下脸去,深深嗅了一口他的气息。往日的清冽冷淡如今染上了浓郁的芬芳,旖旎而醉人。不禁呢喃道:“……晚吟,你好香……”

江澄正要抖掉一身鸡皮疙瘩,颈侧传来了并不陌生的触感——是蓝曦臣的唇。环抱的手也不安分起来,隔着衣衫摩挲着,轻薄的布料没有多少阻隔感,反而增添了若即若离的暧昧。

“……等,等一下,别在这儿……”江澄的心也有些乱了,怎么突然发展成这样了?

殊不知从心动到情动,只需要一瞬间而已。

蓝曦臣抬起头注视他,眼底涌动着升起的欲念,“晚吟不喜欢吗?不想在这里……试试吗?”

江澄哑然。他毫不怀疑,若自己拒绝,蓝曦臣会立刻收手。然而……说不喜欢,那也未必,说不期待……更是假的。但他还是试图挣扎一下。

“可这光天化日……”

……好吧,天已经黑了。

“大庭广众……”

……除了他俩也没别人。

他一时卡了壳,努力搜刮说辞,半晌憋出句煞风景的:“……这里蚊子这么多!”

???蚊虫们连忙撇清:不不,别说这气味儿熏得俺们压根没法近身,就算近得了,保证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莲花坞出身,信誉担保,一言九鼎。

蓝曦臣又被他逗乐了,好笑又无奈,咬他耳朵道:“我保证,待会儿让你顾不上别的。”

……不,不需要这种保证谢谢。江澄耳根被烫得通红。

蓝曦臣又蹭了蹭他的鼻尖,正视他道:“晚吟,我想在你喜欢的这个地方,为你创造不一样的回忆。”

……说得如此动听可意思不还是一样吗!这种话也能讲得深情款款,该说真不愧是泽芜君。可他江澄该死的偏就吃这套。这好看得不像话,好听得不像话,好得不像话的这个人啊——他真是拿他毫无办法。

江澄放弃了,任由蓝曦臣覆上他的唇,探入他的衣,被压在凉亭柱子上亲吻抚摸的时候,抬手环住对方配合回应。纠缠之中忽觉腰间一轻,瞥见自己的腰带和香囊一起飞出了老远。

江澄:“……”

蓝曦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泽芜君对天发誓,他不是急不可耐,他只是手劲儿大了点……

香气仍弥漫在亭中,但距离远了些,晚风再一吹,又淡了不少。江澄更不放心了,这待会儿衣不蔽体的,还不得被蚊子饱餐一顿——

“慢着,还是把蚊帐……啊呸,把结界放下来!”

 

Fin.


 

番外:

次日早课,弟子们见两位宗主来了,纷纷主动问候。有人眼尖,瞧见江澄颈侧红点,大胆关心道:“宗主,您脖子上叮了个包!莫非香囊不管用?”

江澄:“……”

弟子面前,威严不可失。他不动声色掩了掩领口,镇定自若道:“哦,一只超大号蚊子,烦人得要命,赶都赶不走。”

待众人分头操练起来,“超大号蚊子”凑近江澄耳畔,轻笑着低语道:“既然赶不走,那江宗主只好‘舍身饲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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