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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剑|越苏越]凤栖梧

*阿冥的琳琅碎本G文。


百里屠苏是凤凰,终要脱出樊笼飞上九天的。


八年前执剑长老归来天墉,全派上下反应不甚强烈,毕竟当年那轰轰烈烈解封蓬莱拯救苍生一事,远未到人皆知晓的地步。顶多感叹一下此人的年轻,倾心一下此人的俊秀,礼节性地欢迎一番作罢。倒是不少人被掌门吓得不轻,三十年来素以严肃稳重闻名的掌门真人,一下变得既不严肃,更不稳重了。

妙法长老对着镜子摇头轻哂,陵越师兄真是的,至于嘛!身旁最受宠最敢言的大弟子娇声插嘴,师父你还不是?突然打扮起来了。


于是百里屠苏见到出落得端庄娴雅的芙蕖,鬓上衔了朵粉嫩青莲,笑得花开花落几春风。他讷讷半天,仍是不善言辞,半天只道句很好看。也不知夸的是人还是花。

师妹不甚满意地嘟起了嘴,百里屠苏心虚移开视线,落在旁边人脸上,越发打了个激灵。早预备好含在唇边的字句争先恐后逃回了腹中,迟疑半晌还是开了口。师兄,你可有不适?

陵越摆着挣扎在一本正经和喜笑颜开之间故而扭曲怪异的脸,道出游移在平静镇定和欢欣激动之间故而颤音不已的声,不明所以。啊?


道家弟子自是深得八卦之精髓。男弟子间讨论妙法长老与执剑长老的青梅竹马青葱往事,女弟子间嘀咕掌门真人自执剑长老回归后为何像中了邪。中了邪的掌门真人出现在早课上,言辞威严,神色肃穆,半分昨日的模样也无。有人喜,有人叹,有人终于敏锐地察觉,这堂早课结束得比往常都早,一结束便再寻不见掌门身影。众弟子反应过来振臂高呼,执剑长老万岁!

展剑坛上练剑热身的百里屠苏打了个巨大的喷嚏。揉揉鼻子,远远迎上快步走来的人。


此后原由掌门代授的剑术课程一律交还执剑长老掌管,唯有御剑术一门仍做保留。百里屠苏犹记得当年偶拾的腾翔之术,然旁门左道非天墉正学,还是习下御剑较好,便找上了陵越。

谁料从来几乎有求必应的大师兄,这一回竟回绝了。

窗前案上搁下笔的男子转过身来,眉间是彻夜批阅的疲倦,眼底是不曾动摇的清明。凝了目光定定看他,道,不行。

若要独行,腾翔便可。若想御剑,我载你。


哪怕自欺欺人。不想重蹈当年,亲口唤你前去祭坛,踏上那不归之路。不想如今覆辙,亲手教予你御剑之术,目送你乘风离去。归来无期。

谁言无悔。谁言无惧。


陵越时常派百里屠苏下山办事,一去数日数周乃至数月。自己则一贯坐镇天墉,心无旁骛,杜绝书信。矛盾与否?心知肚明。不要请求不要命令,要的是心安理得顺理成章。我在这里。你会回来。

然而何尝不是束缚了。如同大劫当前给个念想,赏花灯逛庙会数流星,一定等你一起云云。三年之约亦不过是冠冕堂皇的私心。像个无底的洞,一年一年往下掉,终于等到了,欢腾雀跃飞回洞顶,又在盘旋犹疑不定。是自愿,还是只为履约?会留下,抑或终将离去?有口难开,心绪不宁,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自嘲不已。


临天阁门被推开,百里屠苏进来,面带风尘之色。陵越放下经卷起身迎上,看见对方肩头未扑掉的砂。晚课我代你上,今晚好生休息。

对方直挺挺立在那里,一双招子直溜溜望过来。师兄,下回你换我,我替你。

陵越一怔,路途遥远,太过辛劳?百里屠苏摇头,只是数日不见师兄,心中……心中想念。

要么藏着掖着死死地,要么直率坦白得要命。无论哪种都难应付。陵越心头泛起暖意,师弟你忘了,换过来还不是一样?百里屠苏接道,既然一样有何不可?罕见地略带任性。陵越便道,留下来可颇为乏闷,你不怕?

自幼便是个待不住的主,但逢下山总央求带上自己,师弟怎样性子,陵越记得清楚。

百里屠苏却看着他。师兄你呢?


原来是这句了。陵越心中苦笑。常年面对同样的景色同样的人重复同样的事,怎不乏味沉闷?若曰修真养性,又有杂务缠身。陵越比谁都深知,故更不能叫他去做。

说是欲擒故纵也好。

然百里屠苏什么心思,只是不说,要说便说,毫不含糊。师兄怕我耐不住,会离开?……像师尊那般?


人生苦短,红颜白骨。比起凡人的朝生暮死,修道不过延了些许时日,到头来羽化登仙的凤毛麟角,大多仍逃不过殊途同归,归于尘土。

而两人师尊,上一代执剑长老,据称继本派创始者后最有望升天的紫胤真人,最后究竟归宿如何,无人知晓。因其早在数十年前离开天墉云游四海,从此杳无音讯。

彼时天墉上下倾城出列,不少女弟子哽噎抽泣,但无人出言挽留。其实都明白,并非耐不住如何,只是心已不在此,又何必徒留。

彼时陵越站在众人身前,面对如父如友恩深似海的师尊,千言万语在一躬,一跪,一叩首。一如当年同样这山门前,百里屠苏的一拜诀别。

不如归去。

何如归来?


既然如此,下次你我交换便是。陵越迎上百里屠苏执拗的眼,不再坚持。

时光荏苒,转眼便到了履行之日。有弟子自中原传来急报,掌门率众连夜下山,执剑长老留守城中。旁人对此自是无所谓,倒是芙蕖不甘地冲进拂云阁,要找这代掌门好好问问,安排自己也下山透透气。

推开了门,只见百里屠苏端坐案前,伏案奋笔,月下灯旁眉头微锁,一双眸子专注而凝重。那姿态宛然犹如另一个陵越。

年轻的妙法长老静静望了片刻,轻轻后退关了门。下回再出去好了,还有好多事做呢。


安陆县郊妖怪出没,祸乱横生。当地百姓苦苦求神拜佛,求来了一群御剑天降仙风道骨的道长,于是喜极而泣奔走相告昆仑剑仙下凡了。

陵越念及师弟怕是常遇这等境况,焦虑沉重的心才轻缓了几分。

一路安抚问询,医治伤患,探寻妖气,走走停停数日终于追至甘泉村外。当年尽管百般隐瞒,藤仙洞中有妖怪、村长竟是妖非人的消息到底传了出去,从旅人到村民皆人心惶惶,在外谋生的年轻人不愿再居于此,回来接了父母妻儿离开;死守不走的刘伯裴公曲婆婆等老人相继去世后,这个青竹环绕流水潺潺的美丽村落,终究沦为了人烟绝迹的荒芜之地。

原本喷涌的泉眼早已枯竭,白天亦可见裸露的藤仙洞口,妖气正是自此洞内隐隐逸出。稍作休整,安排两人守在地面,其余弟子跟随陵越下入洞去。

洞内石门紧紧封闭,似乎自洛云平死后不曾有人开启。但从门缝隙间泄出的妖气判断,陵越追溯记忆,远比当年盘踞在此的藤树妖强大得多。

当年。


天降飞剑,法阵明亮。一片炫目青光散去之后,陵越望见了百里屠苏。

那是自这叛逆师弟私下昆仑以来,第一次的重逢。

他仍清晰记得那时情景。少年褪去了天墉道服,一袭修身的玄色长衣,背负赤红焚寂,目光清澈坚定。微睁大了眼唤他,师兄。

那时的出言训斥,强行阻拦,面对抵抗的冷硬无情。如今回想,那份心思不变亦不悔。庆幸失而复得,唯恐得而复失。恨不能绑了人回天墉,关起来,不放开。

恨又比谁都明白,困你不住。

陵越合上眼吐一口气,握紧了手中剑,转身下令。结阵,开石门。


意料之外的苦战。藤仙洞阴湿潮冷,极适合妖物滋生,加之先前藤树妖的怨气不散,荒村周边风水无阻,洞中妖怪的数量和力量都超乎了想象。此番带来人手略显不足,最快而稳妥的对策是回山召集,而作为大权在握的指挥,陵越不允许。

不到迫不得已,不想天墉城内的人担忧。为众人,为师弟。

于是持续胶着了数日,待到终于斩草除根复归清净,距离一行人下山之日已过了一月有余。告知百姓安顿过后,陵越率众起身返程。皆是归心似箭的众人远远望着首当其冲的背影,纷纷感叹不愧是掌门。

回到天墉碰见芙蕖,妙法长老手中经卷哗啦散落一地。怎么就回来了?这语气敢情他们还回来早了,姑娘下句飞快接上,屠苏师兄昨晚刚离山去找你……


陵越再杀一遍妖怪的心都有了,妖怪长着张百里屠苏的脸。

自告奋勇留下坐镇么,坐镇的人影儿都没了!好歹也是肩负众望的执剑长老,怎么还跟当年一样轻重不分……这离叛不羁的师弟。

陵越这名字,该安他头上才是。

一边好气好笑地念着,一边踩着剑在云间穿梭。对方大抵已寻到了甘泉遗村,下到洞里看见一片干净,真想瞧瞧会是何表情。陵越一转直上绕过山头,呼啸风声扑面而来,不曾留意远处掠过一抹残影。

继续飞了数里,猛然间身后有气息急速接近——无怪他发觉太迟,御剑高空谁能料到,何况想事太过专心。正欲转身一探虚实,便被人从背后扑上来,两股气流冲撞激荡,差点双双坠落下去。

待稳住身形终于扭头,见识如此乱来是何人。

映入眼帘的眉心朱砂长辫翻飞,却不是百里屠苏是谁?


当真胡闹!落回地面陵越不忘甩这一袖,百里屠苏讷讷杵一张木头脸。本打算骇师兄一跳而已,谁知气流太近相撞失控,最后变成自己扑上去了般。

抬头看向师兄,却又一副怪异复杂的神情,欲骂不骂待要骂,似笑非笑强忍笑。见得多便也懂了,百里屠苏老老实实静候发落。

便听陵越温和了道,还真是巧。

如何不巧。一个来了一个走了,各自返身往来路寻,千丈高空错身而过,最后居然真的碰上。你如何认出是我?

百里屠苏便答,一眼便认出了。

那浮光掠影的惊鸿一瞥,认出便是认出了,无须思索。朝夕相处细入秋毫的熟稔,换做对方相信亦是一样。而那一刹掉头加速极目张望,只是单纯想着,要追上。

已错过了一回,怎能一错再错。


头顶梧桐遮阴投下光影,青葱斑驳微微晃动,轻风拂尘。陵越看着面前人眼底彻夜未眠的淡青阴影,这到底等不住跑下山的人,幼时的种种掠过脑海,原来这么多年不曾变过。

而他已说不出口,今后还是你出来我留下这般话语。因为在外奔波与留守等待,亦已分不清,哪个更煎熬。

哪个更思念。

远处山麓一片碧草连天,悠悠传来牧童的歌谣。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而百里屠苏起身站得笔直,道,师兄,回去罢。

陵越仿佛明白了什么。


紫胤真人离开那日,扶起拜别在地的大弟子,给他留下了一句话。陵越目送师尊背影消逝在天际,辗转默念,铭刻于心。

师尊说,越儿,资质你已有,却要问你的心。

芙蕖曾笑言自己是红尘中人,这一生放不下的太多,纷纷扰扰,修道只为修身养性,修仙是不曾妄想的。然后她偏头看过来,陵越师兄你呢?嘴上问着,眼中却眨着我知道。

是啊,明知故问。陵越微微仰首,几步开外,百里屠苏沐浴在天光下。无端端想到了凤凰涅槃。

师弟,你可曾想过成仙?


远处山麓一片碧草连天,悠悠传来牧童的歌谣。梧桐结阴在朝阳,濯羽弱水鸣高翔……而百里屠苏只重复一句话。师兄,你呢?

陵越终于明白了什么。

同样起身扑了扑衣摆,望了望高挂的日头,抬步往山脚小镇走去。身后人不免诧异,不回天墉?于是转身,唇角掀起不察的弧线。

待明日回去,自会同承责罚。只是今日,姑且放任一回罢!


是也非也,得耶失耶。林涧囚笼,凡尘九天,顺心而活足矣,但愿与君偕行。

失之我命,得之我幸。凤兮凤兮归故土,双宿双飞共栖梧。


Fin.

2012-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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