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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同门，我的大师父，引领我踏入这个江湖的人。我至今仍记得在稻香村初见打马而来的你，骑一匹白色俊马，着一身金色劲装，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在我面前站定。

我曾向往纯阳宫，曾倾心万花谷，最后却成为了藏剑山庄门下弟子。我入藏剑的诸多原因之中，一定有那么一条，是因为你太过帅气。

你陪我在稻香村团团转，下了马伴我徒步，在前面为我带路，奔跑跳跃时马尾摇晃衣袂翻飞。你陪我前往扬州再来镇，我坐在马车上，你骑马跟随在旁，向我描述外面的世界多么广阔。你陪我去敬师堂，接受我的拜师奉茶，让我吹笛子给你听，心满意足哈哈大笑。你陪我去渡口坐船，下了船直奔山庄，在叶晖面前为我引荐，见证我立下入门誓言。

成为同门后你第一件事是拉着我做楼外楼的轻功成就，你轻车熟路地扶摇直上蹑云逐月，看着一遍遍窜上来又一遍遍滑下去的我，耐心讲解同时不忘取笑一通。终于到了楼顶又要回地面上，你让我先跳自己紧随其后，看着果不其然仰面朝天摔成重伤的我，幸灾乐祸地在我脑袋上蹦跶。

你带我刷剑冢，刷无盐岛，刷荻花宫，轻剑重剑切换自如威风凛凛，九溪弥烟，霞流宝石，风来吴山，藏剑的招式如门派服饰一般灿然炫目，又如狂风过境横扫千军。那时我跟在你身后亦步亦趋，一边拾捡掉落满地的钱币和物品，一边心想，有朝一日我也要做到像你一样。

后来我做到了，可你却不在了。

你的死讯是我们共同的一位纯阳友人告知我的。那时你退隐江湖已久，我也在成都过着偏安一隅的小日子，偶有飞鸽传书往来，短则每日，长则数月，但不曾中断过。你的最后一封信上写着身体欠佳心情烦闷，我的回复也无非是安心养病快快好转。我真的以为会好起来的，无论你的身体还是别的什么，这世上有那么多好的事，你又是那么好的人。我以为江湖这么大，即使我们不再形影不离，只要知道你在远方过得安好。我以为我们还有漫长的岁月千里传音嬉笑怒骂，一起分享我们的见闻，一起书写我们的故事。

你还有那么长的路没来得及走。我还有那么多的话没来得及说。

你知道吗，我如今也有不少徒弟了，终于也成为像你一样可靠的师父了。你知道吗，如今已可以靠大轻功轻而易举飞上楼顶，但我还是喜欢用老办法一层一层地往上爬。你知道吗，我随团攻克秘境时经常也会表现出色榜上有名，却无论如何达不到你那种被人冠以爷字的霸气。你知道吗，我入阵营上战场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战斗，最记忆犹新的仍旧是当年山庄石阶上你插在我面前的那面战旗。

我养成了可以双骑的坐骑的那天，你专程跑来要与我同骑，虽嫌弃浮云的慢和马具的丑，仍抓住我的手翻上了马背。我载着你在成都的平野上驰骋，起劲了策马扬鞭地疾奔，跑累了信马由缰地漫步，停在树下歇脚时你不肯下马，顺手放出两只鸟儿助兴，你说它们名叫比翼。我看看一白一黄一对鸟儿，再看看一身剑试天下战袍的自己和一身南皇套装的你，说了一句好像咱俩啊，然后被你毫不留情敲了头。

如今你离去已经整整一年了。我记得你的忌日，却不记得你的生辰，可一个人的死不该比他的生更值得铭记。我甚至不确定今天是不是你的忌日，当初无心细问，后来不愿再提。那就当作是这一天吧，就当作在我得知噩耗的前一刻，你都还好好地活着。就当作眼下这一刻，你在另一个世界里依然好好地活着，或许还能看见我写下的这一段不成篇的文字。

每个人的江湖都从同一个地方开始，在不同的地方结束。我的江湖尚未结束，你的江湖永不结束。我有幸与你同门，有幸成为你的徒弟和友人，有幸这一世，能够结识你。你离去一年后的这一天，我穿着当年入门时的君子衣，撑着当年出师送的油纸伞，在楼外楼顶看那些你我同看过的风景。藏剑山庄落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而雪融之后便是春天。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Farewe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