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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剑三|洛月洛]千秋岁引·心音


……无月。

午后时分,巽风台边,天鹿城的新王仰躺在他的准王妃的膝枕上,忽开口道。

云无月低头看他:为何这样唤我?

想象中的羞赧神色并未出现在对方脸上——好吧他就不该抱有这种期待——北洛心头涌起一丝失落,轻咳一声:去掉姓氏只唤名字,是表达亲昵的方式……人类都是这样。

云无月道:可妖族只有名字并无姓氏,我并不姓云。

北洛道:无妨,意会即可。

云无月又道:你也不姓北。

北洛想了想:我可以找师娘给我起一个。

云无月道:比如——“王”?

北洛冷不防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连连咳嗽着坐起身,扭过头,从对方脸上辨认出了一丝浅淡的笑意——他半晌才接受了“不苟言笑的霒蚀君竟是在打趣自己”这一事实,过于震惊以至有些磕巴:……你、你从哪里……?

云无月微微抿唇:人族的坊间传言,有些还蛮有趣的。

“天星尽摇”以来,魔物为祸人间,活跃在除魔前线的北洛一行人渐渐为各地百姓所知。西陵决战之后,众人各奔东西,北洛和云无月虽回了天鹿城,但有辟邪的裂空之力在,两人时不时会回人界看看。人间关于他们的传说尚未止息,而身为栖霞山方仁馆的大弟子、抛头露面最多的北洛,围绕他的种种猜测也格外的多。

有说他是几百年前某剑侠门派的秘密传人的,有说他其实不是人而是妖或魔的,有说他真身有一座山那么大、一巴掌拍下去山崩地裂的……有能人根据流传描述的诸多细节——如金色妖力、破空之技等——拼凑出了真相,说他许是妖族之中最强大的辟邪,甚至辟邪之中最强大的王辟邪——这也正是他“姓王”一说的由来;知情的人只当玩笑话,不知情的人却当了真。

北洛默默打消了回栖霞找师娘给自己取姓氏的念头——万一师娘也学云无月一般,自己这脸可真就挂不住了。

他不禁扶额,语带无奈:关于我的传言那么多,你怎么偏偏只听到这个?

云无月于是回忆片刻,道:我也听说了别的,说羡慕你佳人环绕,左拥右抱……还说鄢陵岑家老爷已经做主,将自家小姐许配与你。

北洛险些又被呛到了:……你当然知道那是谣传。

云无月轻点头:只是给岑缨添麻烦了,希望不会造成困扰。

北洛道:……你的感想,只有这个?

云无月:?

北洛仔细打量她的神情,抱臂环胸撇过头道:……其实,岑缨昨日刚传信与我,说是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她说想见我……们。他刻意拖长了字眼,侧目偷瞄身旁人。

云无月又点头:确实许久未见了,明日若是得空,我们便去看望她吧。

北洛:……

云无月看他一眼:明日有要紧事?

北洛垂头掩面,有气无力道:……不,无事。

三百岁的辟邪王、天鹿城的统治者、行走江湖阅历丰富的北洛少侠,此时此刻不免有些挫败——且这感觉已不陌生。与任何人、妖、魔打交道,他自信所言所行都担得起自己的年岁与身份,唯独在这位美丽高贵的魇族大妖、他的独一无二的心上人面前,他知道自己应当表现得更为成熟、稳重、可靠,可身体与头脑往往背道而驰。她是如此清醒、独立、强大,这也正是他喜欢她的地方;可偶尔又会生出那么一点……出于男人尊严作祟的心思,希望对方能够更加在意自己、更加依赖自己一些——当然霒蚀君从来不是依人的小雀,她的翅膀足可掀起遮天蔽日的风暴——但这与他想看她流露柔软情态、想将她护在羽翼之下的冲动并不矛盾。然而矛盾的是美妙的愿望与残酷的现实,被直言“妖力微弱”的不堪过去被本人挖坑深埋在了记忆角落,而一想到未来十年局面得不到根本扭转,北洛便只想埋头寻找可以钻的地缝。至于其他日常交往中的细微心思……也在一次次的期待中纷纷落空。他不知这是否是所有与年长女子结为伴侣的男人的共同烦恼,在人界生活这些年也曾见过不少,可较之三百岁和四千岁的差距……大概并没有多少参考价值。

恋爱中的少年王北洛,今天也在垂头丧气着。

云无月见他这副模样,道:你似乎不太开心。

北洛摆了摆手:没有,我是……自寻烦恼罢了。

云无月道:什么烦恼?你可以同我讲。

又道,当初在白梦泽,缙云也时常同我讲的。

北洛:……

此言一出,对方看上去似乎更不开心了——云无月想了想,道:你不喜欢我提起缙云?

北洛一时不知该承认还是否认,云无月又道,也是,以前的记忆你既然都有,我也没必要再旧事重提。

北洛无言以对,他不能解释并非这个原因,因为他不能解释究竟是何原因——自己嫉妒自己,这都什么事儿?简直替这样幼稚的自己感到可笑又可气。可心底里又忍不住计较起来——缙云认识云无月要更早,相处时间要更久,虽然自己很快会超过他,却摆脱不了“输在起点”的感觉;他们有属于二人的秘密领域,他们甚至共享名字中的同一个字——是了,这正是他想唤她“无月”的初衷。诚然,身为辟邪的自己能做许多缙云做不到的事,但若说同云无月有关的,所能想到的其中最想的——

他这样想便这样做了,起身走到一旁空地中央,周身金光涌现而后扩散,雪色皮毛金色麟甲的庞大妖兽四足踏地,昂首而立,浑厚几分的熟悉声音响道:上来。

甚至不需要伏下身,一团轻烟已飘到了他背上,他随即抬起前爪,凭空撕开一道裂口,道了声“坐稳了”,纵身跃入其中。

通道对面正是魔域,风景瑰谲,广袤无际。云无月并不询问要去哪里,只是安静坐在北洛背上,王辟邪载着她腾翔于高空,她伸手轻抚他细金的绒毛,忽听得对方道,云无月,唱歌吧。

“唱歌”于魇族意味着什么,他们彼此都再清楚不过。云无月一时未答,北洛又道,此地方圆千里并无生灵,魔也没有一只,只有我和你。

你不是说过想唱给缙云听么?当初他听不了,如今我可以。

唱歌吧,北洛道,我想听。

云无月垂眸沉吟,只是短暂的片刻,而后抬眼颔首,道:好。

她换一口气,轻启唇齿,用魇的“声音”唱起了歌。

——那是要怎样形容的歌声啊。空灵缥缈,娓娓悠悠,清澈而繁复,纯净而魅惑。悬崖塌陷,天穹陨落,虚空无月而星辰流泪,坠入深海凝作明珠,被鲛人捧起浮出海面,光芒弯折交错,织成一座孤岛,盘虬的巨树下倒映着晃动的波影,碧青的刺荆心自水中绽放,蔓延至彼岸,金色蒿草随风起浪,光明野门扉顿开,狭亮罅隙的尽头,有挺拔身影逆光而立,傲然而笃定,仿佛等候了太久,又仿佛迎接这新生——

吟唱者侧身端坐于瑞兽背上,乌黑长发被风拂得飞舞,最后一缕尾音终于飘散在空中,她抬手将滑落的发丝挽至耳后,这才睁开一直敛合的双眸,眨了一眨,恢复平日的声音道,……北洛,你快撞到地上了。

相比于她的平静如常,某王辟邪却如大梦初醒,手忙脚乱,听到提醒为时已晚,下坠的势头来不及收住,一头栽到了下方松软的泥土地上。他变回人形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拍了拍衣摆拨了拨头发,握拳在唇前,轻咳了一声:……马上就到了,我才降落的。

这“降落”方式可谓姿势清奇、形象全无,云无月决定这回且不取笑他了,抿了抿唇,道:我唱得……怎么样?

语气竟透着罕见的犹豫,北洛听在耳中,转头看她,叹了口气,自暴自弃般道:……我都这样了,你说呢?

云无月道:……不好听?

北洛道:——是太好听!

好听得令自己如痴如醉,全然沉迷,以至于做出那般失态之举……这也太丢脸了。以辟邪之强大不是足以抵御的么?还是因为歌声太过美妙动听?魇的“声音”……不愧是魇最为珍贵的能力,他终于明白了夜长庚为何要抢夺它,正如他理解了殸耳国人为何赴死也甘愿。它是为聆听者编织而成的绮丽绝伦的梦境,足可亡国灭族,亦可沦陷人心。

自己不也正是那其中之一。

北洛停下脚步,转过身,一脸严肃道,……说好了,你可不准唱给别人听。

云无月道:其他人也不能听。

北洛道:只有我能听。

云无月道:嗯。

北洛这才心满意足,回过身继续往前走,步伐轻快,兴致昂扬,种种烦恼一扫而空。是啊,纠结个什么劲,这样已经很好、很好了——你是魇,我是辟邪;你护着我,我同样护着你;你活得比我久,我会陪伴你比那更长久;你的“声音”,只有我能听,一遍遍地听,听一辈子都可以。

是不是缙云又怎样,这并不会改变他们,倒不如更印证了他们命中的缘分——从他持着蜃珠闯入古厝廊下、白梦泽中,她长裙曳地踏水而来的那一幕起,便已注定。

北洛道:霓商告诉我,当初玄戈是在一片血海中对她说的。我那哥哥还真是厉害……不过我想,你应该会更喜欢这里。

云无月道:北洛,你在说什……?

她跟在对方身后绕过一面岩壁,疑问的尾音猝不及防跌落,悄无声息又震耳轰鸣——面前蓦然盛开了一大片望不见边的绚烂花海,斑斓似锦,铺天盖地,一直绵延至天的尽头,有风自天尽头悄然袭来,清香扑鼻,芬芳满溢。这是人间不可得见的奇美之景,又令人怀疑这里竟是魔域——或是梦境?她方才赠了他一场梦,于是他便还她一场么?

而北洛走远几步回过身来,高高长长束起的马尾被风掀过肩头,发梢衣袂一同翻飞,他面朝向她摊开掌心,直视着,扬声道:我说过,这世上的花千千万万,只要你喜欢,我都给你找来。魔域人界,天上地下,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他站在花海与轻风之中冲她勾了勾唇,眼瞳明亮,嗓音飞扬。

所以——云无月,嫁给我吧。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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