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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曦澄曦]花间一壶酒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潇洒而孤独的诗句,江澄自然是熟悉的,不是口中倒背如流,而是日夜切身感受。善意的怜悯抑或恶意的嘲讽,不过都是外人的无知的自以为是,以自己的立场去解读他人的处境,而并不真正了解他是怎样一个人。

肆意评判他的人是傲慢的,而他比那些人更傲慢。我江某如何如何?关你屁事。没工夫理你。

他不是没有过在乎其评价、为之努力表现的人。如今却再也没了必要。

人人都说江宗主难以接近,更遑论相处,相比之下泽芜君何其平易近人善解人意云云。每每这时蓝曦臣便客气而清晰地回道:你并不了解他,请不要这样讲。

被反驳的人面上虽不会表露,内心往往不以为然——说得好像你很了解他似的。看似谦礼,实则岂非另一种傲慢?

这些言语几经周折传入江澄耳中,他挑了挑眉,倒对蓝曦臣此人起了几分兴致。

要说两人熟也不熟,所谓的家族往来便是这般关系了。当年托魏无羡和蓝忘机的(倘若算是)福,两人私下交集尚且多些;如今各回各家不相往来,江澄独守着一方云梦,对姑苏蓝氏的敌意也从不掩饰。

只是这因蓝忘机而生的敌意,面对蓝曦臣时往往又被化解了。裂冰与破冰,所谓物随主人形确有几分道理。

譬如眼下,蓝曦臣以洞箫接住江澄挥出的紫电,笑道:“江宗主亲身授课,可否允许在下旁听一二?”

江澄一顿,收手行礼道:“不知泽芜君到访,有失远迎。”顺势瞟了一旁负责通报的门生一眼。

蓝曦臣道:“莫怪他,是我听闻你在校场,让他直接带路的。”又笑,“江宗主指点门生的风采,在下还未曾领略过。”

江澄蹙了蹙眉:“泽芜君,这里不是清谈会场,客套话说多了未免虚伪。”

蓝曦臣微怔,当即正色道了声歉。江澄摆了摆手:“莲花坞不比外边,我在这儿一向随性,你也不必如此拘谨。”

又道,“不知泽芜君专程登门,所为何事?”

蓝曦臣道:“其实适才所言并非客套,确为教导门生一事而来。”

“哦?”江澄诧异,“姑苏蓝氏以教学闻名,何以竟要求助于外人?”

蓝曦臣苦笑解释,原来蓝启仁近日闭关修养,蓝忘机陪魏无羡云游四方,大小两尊冷面神都不在,蓝曦臣又一贯温和宽容,小辈们得寸进尺胆子渐壮,犯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当面认错回头照旧,颇有些肆无忌惮的势头。云深不知处后山的山鸡近日来快被逮光了,鸟窝也快被捣空了,再这么下去该轮到草地上那堆圆滚滚的白团子了。虽说含光君的东西本不敢轻举妄动,但天高皇帝远,兔子又恁多,捉三两只烤了吃了不至于就暴露,真暴露了还有泽芜君可以求情。

——以前蓝家小辈们可没这般心思,有贼心也没贼胆。魏公子到来后真是迅速深入民心呢,蓝宗主痛心疾首。

“哈,谁教你们整日里吃青菜,年轻人馋肉,只得自力更生。”江澄记起早年求学回忆,语气不自觉轻快许多,甚至透了丝幸灾乐祸。

蓝曦臣叹气:“家训在上,所谓食色性也,修道之人理应清心寡欲……”

“得了吧,”江澄嗤道,“这话跟您兄弟说去。”

蓝曦臣默然,江澄察觉此言有失礼节,清咳一声回归正题。“所以,是来寻江某唱白脸去的?泽芜君倒有心啊。”

蓝曦臣忙摇头:“江宗主莫误会,我只是想来请教一下……呃,树立威严的方法。”

江澄道:“你大可以问含光君。”

蓝曦臣道:“忘机毕竟不是家主,在有些事上立场不同,做法也不尽相同。我有时候是羡慕的,更多时候却要清醒。”

比如为了某个人与整个家族、乃至所有世家为敌这种事,蓝曦臣做不到,也不能做。江澄亦然。

“同为家主之中,你是最合适的。”蓝曦臣道,“我绝无他意,还望江宗主莫要见怪。”

江澄并非计较,只道:“树立威严之法,你当真要问我?”

蓝曦臣点头,诚恳得不能再诚恳。

江澄抬起右手亮出紫电,唇角微勾:“鞭子伺候,不听话的抽到听话,听话的抽到更听话。”

蓝曦臣:“……”

正当他一时不知如何回应,一名江氏客卿快步行至,应是有事报告,江澄冲蓝曦臣示意了下,两人移步稍远处私谈。蓝曦臣一时无事,转身观看起附近校场上江家弟子们的操练。不久一名弟子鼓足勇气走上前来,毕恭毕敬行了一礼,语气却是不卑不亢。

“晚辈冒昧,刚才无意听见你们的谈话,泽芜君您可千万别当真,我们宗主虽然嘴上那样讲,其实很少动手的。”

蓝曦臣并不意外,微微笑道:“能详细给我讲讲么?”

弟子放松下来,偷看江澄那边一眼,挠了挠头:“就是,会甩鞭子吓唬我们,或者劈在脚边地上,石头渣子碎一地,骇得人心惊肉跳……但只有气急了才会抽在身上,很少很少,也不会太用力,回头还会叫家仆或其他弟子送敷的伤药过来……”

“而且还不承认是自己吩咐的,非说是下人自作主张,还摆出很生气的样子!”另一名弟子也大着胆子加入了对话,这位明显活泼许多,嗓门也大,惹得蓝曦臣又是一笑。

“背地里这样说你们宗主,不怕他知道了训你们吗?”

活泼那位吐了吐舌头:“挨骂惯了,不怕不怕。”

蓝曦臣被他逗得起了兴:“不想挨骂的话,可以来我们姑苏,叔父大人如今闭关休养,其他长辈们都很友善的。”

那弟子道:“可是我听说,你们刻在石头上的家训有八千条,犯错受罚要倒立着拿嘴叼笔抄写二十遍……天哪想想都可怕,我宁愿挨顿鞭子。”

先来那弟子捅了他一胳膊肘。蓝曦臣啼笑皆非:“你听谁说的?”

后来那弟子嘴快:“宗主啊。”说完又被捅了一肘。

蓝曦臣简直要抿唇乐了,既因为江澄也因为面前这二人。先来那弟子见他反应着实惭愧,道:“泽芜君,他不懂规矩,说的话您别往心里去。”

这二人令蓝曦臣想到景仪和思追,笑容愈发亲切,问道:“那你呢,你愿意来吗?”

那弟子犯难道:“这……虽然宗主平日待人严格,但只要该做的做好了,其他的规矩没那么多,门内弟子与门外百姓可以一起玩,大家一起泛舟采莲放风筝……”

“放风筝,要不要我把你放天上飞一圈啊?”

结束与客卿谈事的江澄大步走回来,眯起眼睛阴恻恻地摸了摸右手。那弟子顿时想象出自己被紫电系着飘荡在空中噼啪作响的情景,瑟缩了一下,讪讪喊声宗主,行个礼便跑了——当然拽上了唯恐惹祸的另一位。余下两位家主又回到先前相对的局面,只是这回蓝曦臣望向江澄的目光里,已带上了几分了然的笑意。

“怎么了?”江澄警钟大作。

“没什么。”蓝曦臣笑而不答。

他岂能如实说,江宗主在他眼中已然变成了夸大其词、虚张声势、威胁恫吓的,冷厉外在更多是表象的,甚至于有些……可爱了。

江澄被他看得有些发毛,脑中飞转,揪出方才隐约听到的字眼:“敢情泽芜君千里迢迢跑来,是来挖江某墙角的?”

这质问与脑中张牙舞爪的形象完美契合,蓝曦臣笑起来,在江澄狐疑之前及时化解:“就算有那心思,我也挖不动啊,你们家墙角太硬了。”

这句含蓄的称赞颇为受用,江澄面色稍霁,敌意消退不少。蓝曦臣又笑,“可见江宗主果然管教有方,在下更要请教一番了。”

江澄道:“果然二字从何而来?”

蓝曦臣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并非所有人都人云亦云。”

这回轮到江澄默然了,想起先前听闻对方维护自己的传言,心中泛起不知名的滋味。不在乎与有没有,毕竟是不一样的。半晌道:“蓝氏门下尽是优秀弟子,一时贪玩总有分寸,你多虑了。”

蓝曦臣苦笑:“只怕等叔父出关该训斥我管教无方了。”

“你不是管不了,是狠不下心去管。”江澄一针见血,宽慰的语气也好似讥诮。“我的做法你学不来,也没那个必要。”

蓝曦臣看向江澄,面前的身影仿佛又变得刚硬起来,坚毅而倔强。云梦江氏走了多远,他的脊背便挺了多久,不曾压弯过,不能被击垮。对他人狠,对自己人狠,何尝不是对自己狠。

他忽然想问他,你不会累吗。

江澄见他不语,当他放弃了,道:“日头不早了,泽芜君是要回去还是……?”

蓝曦臣从思绪中抽出,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道:“江宗主这是要送客了?在下还想坐一坐喝口茶呢。”

江澄:“……”

他有些汗颜,一半是为校场见面后只顾交谈,确实招待不周;另一半却是为蓝曦臣,虽说让他不必拘谨,这口吻也太不见外了点。

“泽芜君既如此说,江某自然要尽地主之谊。”江澄转身做了个手势,“请。”

两人并肩缓步来到莲花池边一座亭下,这片池塘连着坞外的云梦湖,放眼望去风吹叶摇碧波荡漾,是个饮茶赏景的好地方。两人在案几旁坐下,江澄命人取竹叶青来,半晌门生端着器具过来了,却不是茶壶和茶杯,而是酒壶和酒盅。

江澄眉头直抽动,眼里喷出火:“我叫你拿竹叶青茶,你拿竹叶青酒?!”

门生手一哆嗦险些将东西摔了,语调透着委屈:“您没说是茶还是酒,我以为……”

江澄还欲说什么,蓝曦臣忙打圆场:“正好么,不用以茶代酒了。”他起身从门生手中接过,冲对方安抚一笑,门生忐忑看江澄,见他没好气挥了下手,松了口气连忙退下。

蓝曦臣道:“没什么要紧,莫责怪他了。”

江澄道:“那小子忒没眼色,还没脑子,也不想想你会不会喝酒。”

蓝曦臣不是会被激将的人,此刻却眨了眨眼:“你怎知我不会喝?”

江澄挑了挑眉:“哦,难不成我小瞧你了?”

蓝曦臣笑道:“试试便知。”

他于是伸过手提酒壶,另一只手将酒盅摆好,一手揽袖,一手斟酒,一壶酒悠悠然被他斟出茶的模样来。江澄的视线从案上的酒盅沿着半弧的水流上移,落在他持着壶把的修长好看的手上,再上移,落在更好看的俊逸白皙的脸上,一双眼睛微垂而专注,细密的羽睫扫下淡淡的影。

眼睛的主人这时候看向他:“江宗主,请喝吧。”

江澄像做坏事被抓了包,有些心虚地应道:“哦,好。”低头端起啜了一口,却见一只持盅的手伸到面前,抬头只见蓝曦臣笑了笑:“只顾自己喝,可不太够意思。”

江澄又有些窘迫地同他碰了杯,恍惚之中渐渐醒悟过来——是了,这般情景于他而言,几乎是陌生的。清谈会上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与客卿交谈一向就事论事,金凌还小不能饮酒……上一回与人举杯畅饮,竟记不起是何时了。

那股不知名的情绪再度翻涌而上,心中仿佛有一个角落慢慢被填满了,江澄晃了晃手中的酒盅,心想,是喝酒喝暖了吧。

蓝曦臣道:“江宗主在想什么?”

江澄看他一眼,又移开了:“……明明是我招待你,怎么好似反过来了?”

蓝曦臣笑道:“喧宾夺主是我的错,自罚一盅。”说完将手中酒仰头饮下。

江澄欲纠正这盅本就该他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仿佛出口会煞了风景。倘若此刻有外人路过,定然以为他们是一对关系甚密的故交,池边亭下,临风对坐,把酒言欢。江澄并不讨厌这种错觉,甚至是有些……喜欢的。

“泽芜君。”他忽道。

蓝曦臣于是望向他,目如点星,眸中含笑,瞳仁是柔暖的深褐色,映着流淌的光。

江澄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Fin.



番外:

一炷香后。被醉了酒的泽芜君当成人形木桩抱个满怀对着他慷慨激昂吟诗诵词的江宗主,觉得自己方才的感动和心动通通喂了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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