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曦臣睡觉时是标准的蓝氏睡姿，身体仰面躺平放松，双手交叠置于腹上；修道之人与常人不同，一整夜维持同一个姿势也不会有任何不适，睡前是什么样醒来还是什么样，连发型都丝毫不乱。

江澄第一次近距离见识他这睡姿，扭过头当面嗤笑说跟挺尸似的。

蓝曦臣转头看他，两人枕头本就离得近，鼻尖对鼻尖的几乎要挨上了，温热的吐息在寒凉的冬夜分外清晰地交融，连带着周身空气亦缓缓升了温。

蓝曦臣说，晚吟的睡姿也是规规矩矩的啊。

对方这么一说江澄才意识到，转眼打了自己的脸不说，浑身上下也跟着不自在起来，索性翻个身换成侧卧，脸正对着蓝曦臣，挑了挑漂亮的细眉，一副这回如何的挑衅神色。

蓝曦臣又说，晚吟你可知道，挑衅与挑逗仅有一线之隔。

江澄语塞，半晌说，我只知道白天与夜晚确有薄厚之分，你的脸皮。

蓝曦臣说是么，那我以后努力看齐……

江澄说不必了谢谢。

蓝曦臣说晚吟如此冷淡，我心好是悲戚。顺势作起了西子捧心状。

江澄说你敢不敢正经一点，泽 芜 君。

蓝曦臣立马换了一副神色和口吻，说江宗主，咱们来商议一下下月清谈会的主题吧。

江澄又是无语半晌，看着他故作正经且极其无辜的模样，忽然间低低浅浅地笑了起来。不是一贯的讥笑嗤笑冷笑，是干净清爽的可称之为笑的笑。江澄说蓝涣啊蓝涣，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样一面？都说你们蓝家人古板，我看倒是有趣得紧。

蓝曦臣舍不得眨眼，说，晚吟的笑才是……好看极了。

笑容这东西同所有其他物事一样，司空见惯便习以为常，极其罕见才弥足珍贵。如果说蓝曦臣的笑江澄看一辈子也不会厌，那么江澄的笑蓝曦臣只看一眼便顶一辈子了。

江澄却不笑了，脸板起来，好歹一家之主而立之年的大男人，动不动被人撩拨算什么出息？和蓝曦臣一起后自己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可蓝曦臣也够没出息的，笑一下而已，至于痴成这样？真这么喜欢，以后自己多笑笑便是了。

他暗自做出决定，心情愈发愉快起来，轻哼一声，翻了个身。刚翻过去暗道糟糕，得意忘形的后果便是被人乘隙而入，背后宽实温暖躯体不容分说贴附而上，一只手臂轻轻环过他胸膛，形成一个若即若离的怀抱。

这是江澄并不讨厌、而蓝曦臣十分喜欢的姿势，因为太喜欢了，一旦黏上了便很难摆脱，每每令江澄头疼不已。蓝曦臣知道他不喜欢受约束，力道距离都控制得恰到好处，也正是这份温柔令江澄不忍拒绝，只得抱怨几句由他去了；然而有时又变成了散发清幽气味的迷香、铺着松软落叶的陷阱，不动声色卸下他的防备，待到察觉为时已晚，只得丢盔弃甲任其摆布。

吃亏太多次的江澄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告诫自己切莫上当，背后是只修炼千年的笑面狐狸，自己可不要当那百无一用的书生。狐狸精蓝曦臣笑吟吟凑近了，咬他耳朵，唤他晚吟。

名字有如法咒，修仙之人皆知晓其重要性，降妖除魔若知真名事半功倍，反之自身名姓若被邪祟利用则可能陷入困局。江澄心想他一定就是中了背后这家伙的咒，一口一个晚吟地念着，以为这样便可以生生世世套牢他，未免也太便宜了点。

蓝曦臣冲他红得近乎透明的耳廓里吹气，声音舒缓如忘川的水。晚吟，我想……

——去他妈的便不便宜吧。江澄自暴自弃地想，翻身捧住眼前人的脑袋，对着那念咒的唇恶狠狠地封了上去。

Fin.

*名字是最短的咒：出自梦枕貘《阴阳师》。

番外：

蓝曦臣（呆滞）：……晚吟，我只是想跟你道声晚安……

江澄（僵硬）：……你说不能正常点说吗？！我他妈不要面子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