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卫电影的梗。

蓝曦臣前往云梦拜访江宗主的时候，手里提了一坛酒。

江澄和其他人一样，比起蓝宗主更喜欢称他泽芜君，名如其人，恰如其分。大小家族宗主太多，泽芜君只有这一个。倒不是两人关系如何亲近，观音庙后三尊不复双杰分道，不过四字，同病相怜。

江澄道，远道而来请江某饮酒，泽芜君好雅兴。

蓝曦臣道，找不到人陪在下喝，只得来叨扰江宗主了。

江澄道，找我喝的酒，只怕不是天子笑吧？

蓝曦臣道，天子笑，自然要笑的时候喝。

江澄道，笑不出来又如何？

蓝曦臣道，笑不出来，不如忘怀。

江澄道，醉生梦死？*

蓝曦臣道，想尝尝么？

江澄道，你想？

蓝曦臣道，想。

江澄道，我却不想。

蓝曦臣道，果然像你。

江澄道，却不像你。

蓝曦臣道，怎样才像我？怎样才像蓝氏家主，像泽芜君？我以前从未想过，如今想不明白。我以为闭关可静心休整一番，出关后却觉得更疲倦了。

江澄道，所以找人举杯销愁？

蓝曦臣道，抽刀断水，尚能一阻湍流。

江澄道，江某宁可快刀斩乱麻。

蓝曦臣道，江宗主的三毒，比在下的朔月要快上许多。

江澄道，钝了就磨利些，才斩得断东西。

蓝曦臣道，太利了却也不好，易伤人，更易伤己。

江澄道，那又如何？总好过腹背受敌——正所谓宁我负人，毋人负我。

蓝曦臣道，你明明宁可被人负，也不愿负于人。

江澄道，泽芜君是来说教的？

蓝曦臣道，抱歉，我多言了。

江澄道，况且，要说你才是吧。

蓝曦臣道，什么？

江澄道，事情演变成最后局面，错不在你；尘埃落定已久，你又何必郁结至今。

蓝曦臣道，毕竟手足一场，放下谈何容易。

江澄道，身为兄弟，缘分已尽徒劳无益；身为家主，能做的要做的还有很多——又岂能一味逃避，止步不前？

蓝曦臣道，是经验？

江澄道，是觉悟。

蓝曦臣道，所以十分敬佩江宗主啊，你是坚强的，而我太软弱。

江澄道，是你太……温柔了。

蓝曦臣道，江宗主才是，温柔呢。

江澄道，泽芜君，比起说笑，还是说教更适合你。

蓝曦臣道，我并没有说笑。

江澄道，笑得也比以前难看多了。

蓝曦臣道，确实太久没笑过了。

江澄道，现在温习还来得及。

蓝曦臣道，好。

江澄道，笑的时候要喝天子笑。

蓝曦臣道，是。

江澄道，所以这醉生梦死不能喝了。

蓝曦臣道，可惜。

江澄道，你还想喝？

蓝曦臣道，毕竟是上等的好酒，据说闻起来极香，尝起来极甜。

江澄道，酒当然要喝苦的。

蓝曦臣道，苦尽未必甘来。

江澄道，甜往往是假象。

蓝曦臣道，我若还想喝，便是自欺欺人了。

江澄道，你若真想喝，就不该来找我。

蓝曦臣道，所以我才来找你。

江澄道，为何有种被你利用的感觉？

蓝曦臣道，在下向你赔罪，下次务必来姑苏，请你喝天子笑。

江澄道，既是你说的，江某记下了。

蓝曦臣道，江宗主。

江澄道，嗯？

蓝曦臣道，谢谢你。

江澄道，不必客气，泽芜君。

被冷落的酒坛静静置于石案上，江澄抬掌拍开泥封，酒香浓郁扑面四溢，确是坛好酒。蓝曦臣端过酒坛起身来到亭边，莲花坞的莲花开得正盛，红白交映，碧叶接天，金红的鲤鱼在池水中游得欢快。他微微俯身，将坛中酒缓缓倾倒入莲池之中，鱼群四散逃开又聚拢回来，似是沉醉于酒味的甘甜。

鱼的记忆不过弹指须臾，无知无谓无拘无束；人不一样，记忆与忘却都太容易，也太难。山后面还是山，海上有一座岛，云梦湖水清澈见底，姑苏城外传来箫声。放不下就背负，忘不掉就铭记，遗失了的再追不回，不如握住手中此刻，与昨日告别，向明天举杯。

Fin.

*醉生梦死，传说喝了能使人忘却一切的酒。